朱伟一

有利益的地方就可能存在黑幕，有交易的地方，就可能存在操纵，尤其是在股市这一资本集中的地方，金融大鳄和众多的中小股民，就像大自然中吞噬与被吞噬者一样在较量。

但人类社会毕竟不是大自然，因此我们需要一种力量来改变这种现状，以保证市场的参与者能够和谐相处，权利不受非法侵犯。这种力量除了来自市场的监管者之外，还来自于市场参与者的集体诉讼。美国股民集体诉讼的风起云涌，令众多作假的上市公司、券商、中介机构不寒而栗。

诉讼的功能很多，首先是平民愤。丹尼斯·科泽罗维斯基和马克·斯沃茨分别是泰科国际有限公司（Tyco InternationalLtd）的首席执行官。公司股市造假，丑闻暴露后两位老大受审并被定有罪。有十几年的牢狱之灾。这样一来，受了损失的股民气顺一些，心情就比较舒畅，有助于美国股市的长治久安。再有，全球通的前董事长伯纳德·埃伯尔斯，2005年3月被定有罪，罪名是2000~2002年间指使手下做假账，虚增公司利润。2005年7月13日,美国联邦地区法官芭芭拉·琼斯判处埃伯尔斯25年徒刑。

通过诉讼，美国股民对美国券商进行愤怒声讨。美国券商负隅顽抗，但迫于各方的压力，也不得不向投资者低头。截止到2005年10月底，美国大券商共向索赔的投资者支付了120亿美元的赔偿金。

诉讼还可以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家政明星玛莎和她的股票经纪人因内幕交易而各被判了一年徒刑。玛莎并无大过，只是在知道内幕消息之后抢先将其手中股票出手。玛莎倒霉，因为是名人，所以被选来作靶子，为的是杀鸡给猴看。

通过诉讼，投资者还可以得到法律救济。安然丑闻之后，美国投资者的维权斗争风起云涌，诉讼不断。2005年10月27日,原告律师宣布,一批机构投资者与全球通达成庭外和解，全球通支付6.51亿美元的赔偿，原告律师另得8500万美元的律师费。赔偿金全部由承销全球通有关债券的券商支付。

此外，诉讼还是一个平息事端的重要途径。各种矛盾、各种事端可以在法院通过诉讼得到解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诉讼就没有美国股市的发展。美国涉及证券的诉讼多如牛毛。2004年，证券集团诉讼共213起，而1996年至2004年期间是平均每年195起。2005年证券集团诉讼略有回落，但也有176起。截止到2005年底,美国联邦法院有不少证券诉讼,涉及55家承销商，310家发行人，还有成千上万与之有关的个人。

诉讼也是一个把道理讲清楚的过程。通过诉讼，当事各方可以把事情的经过弄清楚，旁观者也可以明了真相，知道谁有错，错在哪里。被告也有机会辩解，说明自己并无过错。讲清楚很重要。南非种族隔离结束之后，诺贝尔奖获得者图图提出，一定要揭露当时的种种恶行。为了民族和解，可以豁免许多有恶行的人，但他们必须对其过去犯下的罪行如实交代。这也是对死难者的一种交代。南非结束种族隔离之后，没有大搞反攻倒算，但在图图的主持下，前政府官员和警察交代了其过去迫害黑人解放运动者的罪恶行经。而图图要求这些人讲清楚的目的是民族和解。

诉讼的过程，是个弄清是非的过程，股市的某些大盗有可能低头认罪，表示忏悔，至少是表面上低头认罪，以便得到轻判。在股市中我们受骗了，但为什么会受骗？到底是受谁的骗？当初我们是不是太想赚钱了？这都是需要说清楚的问题。股市也需要忏悔，即便我们还没有贪婪，我们仍然有可能贪婪。即便我们没有贪婪，也不会贪婪，但面对问题，我们敢于说真话吗？如果不敢，就需要忏悔。我们忏悔了吗？（作者为中国社科院法学所兼职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