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贾玉宝

　　每笔汇款3分钟完成，日均交易金额800万元，客户涉及31个省市，八年坐大的深圳杜氏地下钱庄被深圳警方侦破。

　　深圳经济侦察局局长李洪朗在8月8日新闻发布会上披露说：“共计在杜氏地下钱庄查获各种银行卡90张，网上银行密匙40个，存折67张，用于转帐的身份证11张。”

　　据国家外汇管理局数据显示，该地下钱庄经营活动与房地产有关的交易资金达1.3亿元，与资本市场有关的交易资金达1.05亿元，涉及金额最大的是贸易、销售等行业，资金达4.53亿元。

　　与以前多是个人热钱非法进出不同的是，深圳杜氏地下钱庄以中小企业客户为主。

　　深圳本地国企参与杜氏地下钱庄

　　国家外汇管理局8月6日公布的资料显示，杜氏地下钱庄的客户以企业为主。这些企业利用从该地下钱庄获得的资金弥补工缴费、收取出口货款、加油款、购房款、土地转让保证金、证券投资、预付货款、境内担保等。

　　为什么有这么多企业参与其中？

　　虽然中国外汇体制逐步放宽，这包括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实行银行结售汇制度及资本项目外汇管制等，但企业的用汇需求仍受到一定限制，并要承担较大的外汇风险以及银行买卖价差成本。利益驱动之下，很多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倾向于与地下钱庄合作。

　　相比而言，地下钱庄手续简单、快捷，资金周转快，而且能够逃避银行、税务、工商等部门的监管。与商业银行庞大的网点和系统支持相比，杜氏地下钱庄可以蜗居斗室，几台电脑、电话和传真就可快速完成境外帐户和境外帐户资金的划转。

　　深圳某民营企业老板称，到地下钱庄兑换或者转帐，可以用存在银行的资金划转，可以提着一袋现金直接办理，3分钟时间就可完成一单；不仅如此，一些企业甚至可以拿着大银行开具的转帐支票直接兑换现金。

　　杜氏地下钱庄的客户群虽然遍及全国31个省市，但主要大客户集中在广东、江苏和浙江等沿海地区。这和中国地下钱庄的沿海地区市场吻合。

　　目前，中国地下钱庄的经营形态大致有四种：广东、福建等地以非法买卖港币为主，山东等地以非法买卖韩币和美元为主，浙江等其他大多数地区以非法吸存、非法放贷为主(常以标会、台会、互助会等形式出现)，湖南、江西等内陆省份以非法典押、非法高利贷为主。

　　前两种沿海地下钱庄的经营形态，实际上满足了中小企业资金交易的需要。

　　然而，杜氏地下钱庄又不仅仅是中小企业参与，连国有企业也参与了进来。

　　深圳外管局陈健宁科长称，有某知名国有企业与该地下钱庄有直接资金参与。“目前只是了解该国有企业参与了非法外汇交易，是否从事洗钱还不确认。至于如何处理，还要看该国有企业是主动还是被动参与。”

　　在本报记者再三追问下，陈称该国有企业为深圳本地企业。

　　地下钱庄链条

　　庞大的市场需求和高额利润催生了地下钱庄。

　　除中小企业市场业务外，代为划转炒股资金也是地下钱庄的业务之一。深圳一名早期的港股投资者为本报记者勾画了地下钱庄的这一业务模式。

　　地下钱庄与香港券商达成合作后，由地下钱庄先把客户要兑换的人民币折算成港币，并打到香港券商账户上；再由客户将相应的人民币打入地下钱庄指定的内地银行账户上；人民币到账后再由香港券商把港币打入客户的港股投资账户上。反之，境外资金投资境外股市场也是一样。

　　“至于洗钱，那是传统的业务了。”该港股投资者称。

　　深圳经济侦察局某支队参与了早年一起地下钱庄的侦破案，该支队人士称，地下钱庄的利润来源主要有两方面，一是赚取外汇利差，二是手续费收入。地下钱庄换汇的手续费一般是1.5‰-2‰(当然，这要看客户的熟悉程度。熟客的手续费低一点，生客还需熟客引荐，开始的手续费也会高些。做熟不做生是地下钱庄的一大原则)。

　　以此计算，杜氏地下钱庄2006年至2007年5月期间交易金额达43亿元，其手续费用收入当在近千万元。

　　如此高额利润，通过电话、传真就可快捷完成。此次捣毁的杜氏地下钱庄就包括其在深圳罗湖区宝安南路的两个窝点。

　　更有甚者，各地下钱庄甚至相互支持，成为犄角之势。如深圳警方3年前捣毁的三个地下钱庄就是此例。该三个地下钱庄分别设在粤海花园、福源大厦、兴隆大厦的三处住宅房里。三个地下钱庄相互独立，又关系密切(三个开设者为老乡关系)，一处资金不够时，另两处则予以支持。

　　仅以粤海花园地下钱庄老板陈某文为例，其个人资产近千万，持香港身份证，拥有豪华奔驰3辆(其中1辆有深港两地牌照)，另有房产数栋。平时以做医疗器械生意为掩护，暗地则操纵着数家贸易商行，并以商行名义在银行开有多个帐户进行地下钱庄交易。(详见本报2003年12月15日《深圳三大地下钱庄的终结》)

　　广东法制盛邦律师事务所刘涛律师称，地下钱庄屡禁不止，年交易额以千亿计，且越发组织严密，并呈日渐增长之势，也正因为此，侦破难度十分之大。一个地下钱庄从发现线索、到侦破、到彻底查清，往往需要半年乃至一年时间。

　　杜氏地下钱庄的侦破亦循此例。该钱庄存在达7、8年之久，至2007年4月26日，深圳市经济侦察局始接到广东省公安厅经济侦察局移交的线索：深圳杜氏贸易有限公司墨某等人涉嫌经营地下钱庄。深圳市经济侦察局与深圳市外管局成立了联合行动小组，又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至6月26日方进行最后收网。

　　每年巨量资金在粤港之间无序游走

　　非法的地下钱庄危害之大，涉及对楼市、股市、人民币升值的炒作问题，泡沫来临时，外资可通过地下钱庄逃之夭夭，损失最后还是国内买单。更有甚者，还会导致国内资金供给、经济指数失真，导致政策调控失灵。

　　然而，问题是地下钱庄屡打不绝，是反洗钱的一大挑战。

　　以深圳地下钱庄为例，协助地下钱庄划转资金的除他们的香港私人同伙外，还有一些香港的人民币兑换点，在香港开设几个外汇帐户，物色几个马仔打理即可。因此，如果只是端掉内地的地下钱庄，而作为地下钱庄链条之一的香港对接点仍然存在，无非只是一个又一个个案而已。

　　深圳经济侦察局局长李洪朗称，尽管内地不断加大地下钱庄打击力度，但在香港资本项下可自由兑换政策下，进行私人兑换和私人资金往来属于合法。靠人脉关系和个人信誉，地下钱庄每年让巨量资金在粤港之间无序游走。

　　链条之二在于个人和企业对地下钱庄的市场诉求空间过大。

　　包括刘涛在内的不少业界人士和学者认为，反洗钱不能只是堵，还要疏。杜氏地下钱庄的众多企业客户，恰恰说明中国急需建立针对中小企业的多层次的金融服务体系。